秦暖阳不安抬眸，只一瞬就僵在了原地。
唐泽宸穿着私人高定西装，身型颀长挺拔，只是站在那儿就有着强烈的冲击感，周身萦绕着冷漠尊贵的气势，满是掌权者的沉稳威慑。
而那双素来风过无痕的眸，此时正死死盯着趴在他脚边的女人。
“秦暖阳，你原来没死。”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可听到这道声音，秦暖阳却止不住颤抖：“不！我不是！唐总您认错人了！”
为什么，她都逃到千里之外，却还被这个魔鬼碰到？
身上好像又如记忆里那样，撕裂般痛起来。
她本能后退，躲闪，可唐泽宸却从阴影中慢慢走向她，嗓音嘲弄。
“认错人？那你怎么认识我？秦暖阳，你的演技还是这么拙劣。”
“我，我不是……”
秦暖阳哆嗦着，他往前她便退。
她不敢抬头看唐泽宸，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令她窒息，满脑子都是七年前昏迷前被男人们按在地上的绝望……
她实在不敢再招惹他，招惹他的后果实在太痛了。
“还躲？”
秦暖阳被骇的汗毛耸立，就着跪地的姿势，冲他磕头道歉：“唐总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弄脏你的鞋子。”
唐泽宸却沉眉失去耐心，抬脚勾起她的下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没……我不敢……”
皮鞋尖抵着下颚，一下磨红了皮肤，可秦暖阳哆嗦着，一点不敢动弹。
她怕的发抖，口中却不停地认错。
“唐总，我不该来这污您的眼！”
“我就是个卖酒的，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
看着秦暖阳毫无尊严的求饶，唐泽宸眸中闪过诧异。
却也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收回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竟然这么轻易下跪，你不是最在乎尊严骄傲的秦家大小姐吗？”
秦暖阳眼中闪过痛苦。
秦家大小姐……她早不是了。
七年前，唐泽宸亲手让她家破人亡，亲人死绝。
而今，她只剩一个六年前出生的儿子……
只要能带着孩子平安活下去，尊严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她扯着衣袖，忍着恐惧挪到男人的小腿边，卑微俯下身体：“唐总，我这就把您的鞋擦干净。”
可她一不小心，扯蹦了衣领一个扣子，瞬间，衣下的白皙和被塞进去的钞票被头顶的男人看个精光。
唐泽宸脸色骤寒，一脚踢开她：“秦暖阳，你还是这么叫人恶心！”
见他发怒，秦暖阳顾不得痛，忙卑躬屈膝的附和：“是，是，是，我恶心，我马上走，绝不再打扰您……”
可她才踏出第一步，却被唐泽宸一脚踩住小腿，头顶上方很快砸下恶意满满的一句：“你的下贱脏了我的鞋，不赔就想走？”
赔？
她拿什么赔？
唐泽宸身价超过百亿，浑身上下就没有低于一千万的东西。
察觉到男人落到她衣领的视线，秦暖阳心中惊骇，忙用手将钱紧紧捂住。
“这些钱不能动，这是救命钱！”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筹到的医药费。
秦暖阳一边磕头，一边继续求：“唐总，这二十万真是我的救命钱，您不能要走，求你宽限我一段时间……”
“宽限？”唐泽宸冷笑着打断她，“你想我宽限你多久？一年？五年？还是十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那我只能送你去坐牢。”
“坐牢！”
她不能！
她坐了牢，儿子怎么办？
“不，不要，唐总，我求你了。”
唐泽宸却一把拽过她的头发，满目阴凉：“不要？你说不要就不要？当初你派人欺负程玥的时候，她说不要你可听了？”
“不……”
秦暖阳头皮发麻，被迫弯曲仰头，呼吸一下比一下艰难。
七年前，闺蜜程玥无端控诉，说她找人欺负她，唐泽宸为了给心上人出气，害得秦家家破人亡。
她解释了很多次，可最后换来的，是唐泽宸找来一群男人，以牙还牙！
现在，她再也不敢辩解了。
颤抖间，她膝盖不受控滑了一下，整个人栽向男人的小腹。
唐泽宸瞳孔骤缩，狠狠将她甩开：“找死！秦暖阳，你这种女人我碰一下都嫌脏。”
“啊——”
腰身撞在桌角，疼的她冷汗直冒。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他说这话后她哭得要死要活，甚至还极端的想跳楼，可他直接冷漠说，要死就随便你。
七年前那晚，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了，对他的爱，在无数个绝望噩梦的夜里，被消磨殆尽……
他的绝情都写在了眸子里，如果他不消气，她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秦暖阳忍着痛，又爬到男人的脚边，极尽卑微俯下身：“唐总，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你不让我赔钱，其他怎样都行……”
“很好！”
唐泽宸脸上闪过一丝冷厉，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这张苍白消瘦却依旧令人惊艳的脸。
忽得，他逗弄一般松了口：“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只要你赔偿五百万我就放过你。”
“反正你多得是恶心的手段，吆喝两句总有人愿意给你钱。”
戏谑的眼神犹如看着玩具，狠狠扎进秦暖阳的心。
她攥紧手，指尖扎进掌心，眼底是莫大的悲恸。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唐泽宸始终不信她，想着法子羞辱她。
他把她从云端踩进泥里，毁了她的家人，毁了她做人的所有骄傲……
如今，她只剩儿子。
她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秦暖阳颤着眼眸，慢慢站起身，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眸子，认命垂头：“各位老总，只要你们能给我五百万，我就随你们处置！”
话落，一道阴柔的声音自走廊阴影后响起：“暖阳，你可真是个不听话的情人，一会儿不见，就给我捅娄子。”
秦暖阳还没看清是谁，腰身忽然被大手搂住，然后就听有人叫了声“秦总”。
她猛地抬头看向来人——
果然是秦林！
从前她家司机的儿子，出卖秦家，踩着秦家血汗上位的男人，如今也被人恭敬称呼一声秦总？
迎上秦暖阳的恨眼，秦林却依旧按住她不放，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威胁：“大小姐，今晚不想死，就把戏好好唱下去。”
‘死’字就像一道定身符，打碎秦暖阳的恨意。
她不能死，她死了她的安安怎么办？
秦暖阳挣扎的手臂，缓缓垂了下去，像极了被驯服。
两人状似亲昵的举止落在唐泽宸的眼中，叫他心里莫名火大。
他讥讽扯唇，那双狭长的眼眸覆着一层冷冽的寒霜，不愉的盯着她，俊美的面容阴云密布。
“秦暖阳，你已经下贱到给背叛秦家的白眼狼屈膝了，你可真厉害。”
刺耳的讥讽将秦暖阳最后的体面碾的干干净净。
她面上血色褪尽。
感受着秦暖阳的轻颤，秦林阴郁轻笑：“唐总，让你见笑了，人我会带回去教训，改日请你吃饭赔罪。”
话落，秦林扯着人离去，带到无人的角落。
白炽灯的光照在秦暖阳脸上，她面色煞白却依旧美艳惑人。
高高在上的白牡丹，一朝被人折落，掉进了泥里，谁都想扒拉开，尝一尝折辱高傲的滋味。
秦林喉间滚动了一瞬，被蛊惑般低头想去吻她，却被秦暖阳狠狠甩开，避如蛇蝎。
舌尖抵着腮，秦林情欲尽散。
但眼中却是如毒蛇般的兴味：“女人还是乖一点才好，大小姐，我以为这七年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秦暖阳低着头指尖掐进掌心，逃一般离开。
她从帝都躲到江城，躲了七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从前的人。
但没想到，却接二连三撞见她又怕又恨的男人。
她好累，累的喘息都费力。
拖着满身疲惫回家，才一进门，手机跟着就响了起来。
“妈妈！”
摁下接听键，安安那颗光溜溜的小脑袋便占满了整个屏幕。
“妈妈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啊。”
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秦暖阳眼眶止不住的发热发红：“安安要在医院乖乖听医生阿姨的话，妈妈明天就去陪你。”
“没关系的妈妈。”秦安安皱着小脸摇头：“安安在医院有好多人陪，妈妈赚钱很累，要好好休息。”
“妈妈，安安永远爱你。”
秦暖阳的手颤了一下：“嗯……妈妈也永远爱安安。”
她忽然很庆幸隔着手机，儿子看不到她眼中的眼泪。
电话挂断，她仰头咽回眼泪，才慢慢从领口掏出灌酒得来的钱，手指搓着边角一张张的数，生怕数错。
可来来回回数了十多次，只有十万。
不够，远远不够，安安的病要二十万，她还差整整十万……
心头压着块巨石，秦暖阳彻夜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