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冬天来的猝不及防。
窗外的大地一夜间铺上了银装,带着凛冽。
清晨辛冷的空气窜进喉咙,引得顾蜻又开始咳了起来。
片刻后,才微微缓解。
将血腥气咽下去,顾蜻收拾了一番,出门前往了VIO声工场。
今天要录制的是她欠下的最后一部剧,等录完,自己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录音室里。
顾蜻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顺着手中的稿子。
这部剧是她和司徒安的最后一次合作,她希望能一切顺利,有个圆满的结局。
然而等了很久,司徒安都没有来。
顾蜻嗓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喝着温水,试图将那痛压下去,却做不到。
这时,录音师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阿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顾蜻顿了下,抬头就迎上隔音玻璃外,一脸关切的录音师。
顾蜻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故作平静的摇了摇头。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顾蜻本想着找个地方将止痛药吃了,却不想刚出门,就被同事喊住。
“阿锦,宿雪叫你去会议室一趟,有急事。”
顾蜻愣了下,终还是将手里的药塞回了口袋,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走廊寂静,只有半掩的会议室门内传出几句争吵。
顾蜻敲门走进去,在看到坐在宿雪对面的男人时,脚步一顿。
司徒安……
莫名的,顾蜻心里升起股不安。
紧接着就听宿雪说:“阿锦,易川要退出你们两个新剧第二季的录制,你怎么看?”
顾蜻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觉得司徒安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原来,他从不曾给他们之间留有任何余地!
她本来还以为能用这部剧给自己和司徒安之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现在……却不能了。
沉寂间,顾蜻看向司徒安。
男人就靠在椅子上,面色淡漠,就像她最初在录音花絮里见到的让她一见倾心的模样!
那就如他所愿吧。
从一开始不就已经决定好了?
顾蜻自问着,忍着痛发出沙哑的声音:“那就换吧。”
此话一出,宿雪明显不赞同。
司徒安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压下,起身道:“那就……”这样定了。
他的话刚开口,就被顾蜻打断。
她收回落在司徒安身上的目光,看向宿雪:“这部剧的录制,我也退出。”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室外的天湛蓝,映衬着白雪。
顾蜻抬头望着朦胧的太阳,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一切……都结束了。
帝都医院。
顾蜻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心中惴惴却又平静。
医生看着她的片子,语带惋惜:“不是说了让你少用嗓子?你的喉癌已经扩散了。”
顾蜻瞳孔缩了缩:“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只说:“去办住院手续吧,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他的沉默让顾蜻的心沉到了冰冷池底。
“我要一个答案。”
医生沉吟片刻:“如果手术成功,可能延迟几个月。”
几个月……
顾蜻思索着,起身道:“谢谢。”
说完,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医生的话在身后响起:“如果有家人,就叫他们来陪陪你吧。”
家人?
顾蜻脑海中充斥着老人的恶骂与诅咒,她……哪儿还有什么家人?
她目光茫然且空洞的往外走,麻木的办理完一切,换上病号服躺靠在病床上。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医生最后的话。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顾蜻给奶奶打去了电话:“您来趟帝都医院402吧。”
电话那头,秦奶奶声音有些尖锐:“上医院干吗?我告诉你我可没钱啊!”
顾蜻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果然,她不该奢望的。
“不用您花钱,您来就知道了。”顾蜻回着,挂断了电话。
病房归于寂静。
她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到荒唐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
顾蜻看过去,就见秦奶奶站在门口。
老人身上还挂着雪,她看着一身病号服的顾蜻愣了下:“你怎么了?”
顾蜻眼神里一片死寂:“你对我的诅咒成真了,我得了喉癌。”
死一般的寂静。
秦奶奶手在发颤:“你胡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就再说不下去。
顾蜻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一切真相都不言而喻。
秦奶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
隔着一道病房门,秦奶奶站在走廊里,脑海里满满都是顾蜻说自己得了喉癌时的画面。
一遍一遍,循环播放。
“啪!”
秦奶奶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紧接着又一巴掌,一声一声……
泪随着巴掌响往下落,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像被抽干了力气。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都不敢上前。
许久,秦奶奶才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走进了病房。
祖孙两个,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坐了一会儿,秦奶奶就离开了。
窗前,顾蜻望着慢慢朝着医院门口走着的老人,慢慢垂下了眼眸。
……
冬天的帝都连带着空气都是冷的。
顾蜻躺在床上,耳边是镇痛针剂的滴答声。
不知何时,只听一阵铃声乍响。
她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闪烁着宿雪的名字。
顾蜻愣了会儿,才接起:“喂,怎么了?”
宿雪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忙劝说:“网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马上就联系司徒安,商量出解决办法,这两天你不要发任何微博。”
顾蜻从她急切的语气里听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应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却点开了微博。
打开的一瞬间,手机一阵急促的嗡动提醒声。
紧接着蹦入眼帘的是满屏的辱骂:“你怎么是这样的人?粉上你真让我恶心!”
“幸好退圈了,这种插足别人恋情的人也配活着?”
“第三者该死!亏我以前还嗑过你和司徒安的CP,呸!”
……
这样的私信比比皆是。
顾蜻一条条看过去,意识到了什么,直至最后一条:“爆:知名配音演员顾蜻第三者插足,明知司徒安有女友还深夜发送求爱短信!”
这条微博下附着的是从前顾蜻和司徒安还身处暧昧期时她发送的那些消息。
而司徒安的回复都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字,看上去,确实是顾蜻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顾蜻呼吸微微急促,手不自觉的收紧。
手背上的针头因为用力错位,血液逆流回了输液管。
疼痛袭来,顾蜻却不觉,她只是看着那些张截图。
这些东西来自于哪儿似乎不用深思。
但为什么?
她明明都退出了,明明都成全他们了!
顾蜻颤抖着手给司徒安打去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熟悉到倒背如流,提醒着顾蜻她根本从未放下。
而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机械女声也提醒着她,司徒安早已抽身。
夜色冷寂,拉着人往绝望里坠。
微博上一片倒的骂声更像无数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拖着顾蜻下地狱!
疼,后知后觉的涌上来,从心到身。
顾蜻怔怔望着那串无人接听的号码,发出了条短信:“你为什么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我?!”
最终,这条短信也没有回应。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