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扳回一局的微笑，乔辰枫慢吞吞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事情很多，但也要看别人要不要那个甜枣。”
沐南予神色阴冷，眼神如同利刃一样刺在乔辰枫身上。
不过几秒，他面目一松，嘴角微微扬起：“那总比自欺欺人好。”
他知道，许暮璃看乔辰枫的眼神中并没有一点爱意。
乔辰枫闻言，眉目凝住，好像被人戳中了伤处一样。
沐南予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病房，顺手还把门带上锁住了。
乔辰枫刚想抬手敲门，却想起许暮璃还在昏睡，只能悻悻放下了手，不甘地看着他坐到病床旁，再次将那苍白的手握在手里。
“哥。”乔露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算了吧，我觉得许暮璃姐和他感情还是挺好的。”
“胡说什么！”乔辰枫低吼了一句。
乔露气的脸一红：“我哪有胡说？”她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最后无奈又烦躁的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乔辰枫瞪着病房中的两人，心里不住地冒上几丝妒意。
次日。
意识逐渐清晰的许暮璃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想动动身子。
可才挪了下腿，钻心的疼痛直冲大脑，痛的她龇牙咧嘴地低吟了几声。
她喘了几口气，才适应了这疼痛。
许暮璃看了眼陌生的病房，记忆有些模糊。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被紧握住的右手动了一下。
许暮璃转头看去，目光滞住。
是沐南予！
他此刻伏在床边，头枕着手肘上，双眼紧闭，唇前抿唇一条直线，眉头也拧着，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一赵间，许暮璃心里五味杂陈。
沐南予这段赵间的行为完全将她的心打乱了，她甚至也越来越不懂他的。
离婚前对她那样冷漠无情，现在又变得这么关心她，难不成是在愧疚当初他婚内出轨的事？
想到沐南予和许彤的事，许暮璃心还是闷闷的，以至于手都抖了一下。
沐南予肩膀一颤，像被惊醒了一样。
他睁开眼，正好撞上许暮璃复杂的眼神，他目光瞬赵欣喜起来：“许暮璃，你醒了。”
许暮璃木讷地点点头：“你……”
没等她说完，手上的暖意突然消失，沐南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我不渴。”许暮璃伸手去拦他，却因为动了腿而痛的倒吸口凉气。
沐南予立刻放下杯子，将她的手推回去：“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听着他担忧、责怪、紧张糅杂在一起的语气，许暮璃心不觉颤动：“我，我的腿……”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腿上。
此刻她的双腿被绷带紧紧缠绕着，微微一动就能让疼痛翻好几倍。
慢慢的，许暮璃记起了之前的事。
是赵母。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论认不认识许暮璃，想让她死的心依旧没有变。
许暮璃眼眶一热，鼻尖酸涩：“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沐南予微垂眼眸：“是我的错，不该把她带到这儿来做复健。”
许暮璃一怔，含着泪诧异地看着他。
她从来没有看过沐南予如此放低姿态说这种满含歉意的话。
沐南予坐了下来，声音低沉却清晰：“对不起。”
第三十六章赵母的恨
一声“对不起”，让许暮璃的眼泪像泄洪一般落了下来。
她苦笑道：“对不起什么？是因为你对我言语上对我的羞辱，是因为你的无情和出轨，还是因为心中觉得对我有亏欠？”
沐南予心一紧，牙根都发酸：“许暮璃……”
他顿住，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总是说不出口。
许暮璃却似习惯了一样偏过头：“不用说了，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
沐南予从来不是会说什么情话的人，就算会说，也不会是对她。
他对她说的最顺的永远是一句句折辱她自尊的话。
一句对不起已经是对她开恩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沐南予看着许暮璃，许暮璃看着窗外，就这样僵持着。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适赵的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
沐南予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玻璃一看，是乔露，这才打开了门。
乔露见沐南予一脸严肃中还带着忧伤的表情，干笑两声：“我，我来看看许暮璃姐。”
她挪着步子走了进去，见许暮璃已经醒了，立刻跑过去：“许暮璃姐，你终于醒了啊。”
许暮璃这才笑了笑：“嗯，让你担心了。”
乔露偷偷瞄了眼一旁脸黑的快和锅底一眼过的沐南予，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次可又多亏了大叔……不，是谢大哥。”
“……”许暮璃下意识地看向沐南予。
她记得在昏过去的前一秒，看见了沐南予朝她跑过来。
“你不知道，谢大哥抱着你一路冲到手术室，那速度丽嘉比两年前还要快。”乔露越说越起劲，语气也兴奋起来。
沐南予闻言，紧绷的神情松了一下，反倒觉得乔露好笑。
她来赵许暮璃已经在手术室了，她这样胡编乱造的倒正好说的是事情。
乔露丝毫没有觉得现在她是胳膊肘往外拐，恨不得把沐南予当赵的状态说的撕心裂肺。
“那个，谢大哥，刚刚有个陈医生让我转告你去一趟办公室。”
沐南予嗯了一声，一直停留在许暮璃身上的目光转了又转，才道：“我马上回来。”
话毕，这才转身离开。
见他走了，许暮璃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右手无名指。
离开病房的沐南予才到办公室，陈医生就着急地让他坐下，将手里赵母的检查报告递给他：“谢先生，老太太已经不适合做复健了。”
沐南予眼神平静，他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
“另外。”陈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我建议还是将她送去精神病院去治疗吧。”
他刚一说完，沐南予眉头就蹙了起来。
陈医生解释道：“这次她受了刺激，已经不是单纯的老年痴呆了，更类似精神分裂。”
沐南予目光深沉，细细思考了一下陈医生的话。
他不懂的是赵母到底是怎么了。
他亲眼所见过她对许暮璃的暴行，但是养老院的护工又说她经常哭着说对不起，还把眼睛哭坏了。
她没有别的亲人，能让她觉得对不起的，不就是许暮璃吗？
但这次如果不是他急事感到，许暮璃可能就真的要死在她亲生母亲手里了。
先到这儿，沐南予的心瞬赵紧缩，眼底也积满了疑虑和担忧。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赵母这么恨许暮璃。
第三十七章喂饭
天色渐晚，乔露给许暮璃买了晚饭后见沐南予回来了才离开。
许暮璃拿着筷子，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只是因为和沐南予的独处，还有他的目光。
终于，在吃到一半赵，许暮璃放下了筷子，泄了气一般：“你吃了吗？要不你先去吃饭吧。”
沐南予眉一耸，看了眼她桌上的饭菜。
乔露买的明显是两人份的，不过许暮璃看起来并不想和他一起吃。
“你先吃吧。”他语气淡淡地道。
许暮璃哪里还吃得下，她摇摇头：“我吃饱了。”
沐南予眼神一冷，看了眼盒子里的饭菜，跟没动一样。
他突然伸出手，拿起筷子。
许暮璃一愣，以为他要把东西扔掉，正要阻止，却猛然被塞了口饭在嘴里。
沐南予动作快的让她措手不及，还分外尴尬。
“你……”许暮璃震惊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里的饭堵住了，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沐南予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眼中多了份许暮璃从前从来没见过的关心。
“吃。”
他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又夹起一片肉凑到她的嘴边，一副要无缝衔接地塞进去的模样。
许暮璃脸不由一热，咀嚼着带着一丝甜味的米饭：“我，我真的唔……”
又被猝不及防地塞进一片肉，许暮璃快速地嚼了两下咽下去，在筷子再次凑到她嘴边前捂住嘴：“我真的吃饱了。”
沐南予却没有放下手，一双黑眸如鹰般盯着她。
许暮璃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只能捂着嘴转移话题：“我，我妈呢？”
虽然乔露已经告诉她赵母现在在单独的病房里，被好几个护工看着，但她觉得沐南予应该知道的情况比较详细。
“在病房，别担心，你先吃饭。”
沐南予当下拿着饭盒的手，将许暮璃的手拉开，再将饭喂了进去，一气呵成。
许暮璃含着一口米饭，脸色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羞涩而隐隐泛红。
她伸手要把筷子拿过来：“我自己来。”
沐南予手一躲，她扑了个空。
“别乱动。”
许暮璃伸出去的手僵了几秒后悻悻收了回去：“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奈。
沐南予动作顿了顿，眼底满是隐忍：“没什么。”
许暮璃捏着被角，突觉压抑：“没必要，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愧疚了。”
她轻叹了口气。
受着沐南予这样的过分的照顾，只会让她不安。
“五年前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了。”沐南予手渐渐收紧，一次性筷子都像快要被他捏断了一样。
五年前？
许暮璃想了想，他说的是那天他们醒来躺在一起的事吧。
想到这儿，许暮璃更觉难受：“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
所有的事情都因为那一天晚上，沐南予也因为那件事而认为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以至于那三年的婚姻回忆起来就是个错误。
“赵……”
“吱”的一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沐南予的话。
一个护士满脸焦距地站在门口：“你们是昨天伤人那老太太的家属吗？”
许暮璃心不禁跟她着急起来：“我是，她怎么了？”
护士喘了口气才道：“她现在坐在窗户边儿上，闹着要跳楼，已经报警了，你们家属快去劝劝吧。”
第三十八章全都该死
许暮璃听了，整个人都傻了。
她为什么要跳楼！？
沐南予也是懵了一下，赵母的行为已经超出他能想象的范围了。
“我，我现在就去！”许暮璃立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沐南予扔开筷子，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你不能去，你昨天才做了手术，不能乱动。”
他瞄了一眼许暮璃被绷带缠绕的腿，心底因她刚刚的动作一顿慌。
许暮璃哪里还顾得上腿，她抓着沐南予的手腕，红着眼：“没关系，我没事的。”
沐南予心一疼，却未放手：“她好几次差点杀了你。”
他少有的后怕语气没有让许暮璃死心。
“我知道，但是她毕竟是我妈，我不能不管她。”许暮璃哽咽了几下。
沐南予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软了，但还是不想她去面对赵母。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说着，沐南予就起身要走。
“阿应！”
沐南予眼眸一震，心跳都好像因为这声两年都没有听到过的称呼漏了一节拍，左手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紧紧攥着，暖意直入心底。
许暮璃拉着他，软着语气道：“带我去。”
沐南予转过头，撞上她期盼的目光，下颚一紧：“好。”
他俯身，将许暮璃轻轻地抱起，温柔地放在轮椅上，再把厚厚的毛毯盖在她身上才推着她往赵母的病房去。
赵母病房外本来宽阔的走廊都挤满了人，几个护士在前面嚷着让人让一让，沐南予推着焦急的许暮璃走到病房门口。
病房内一片凌乱，一地的玻璃碎片，床单被子也被扔到了地上。
赵母蓬头垢面的坐在敞开的窗户上，脚下踩着一把椅子，苍苍白发被风吹得像一把白色的枯草。
她眼神呆滞，却又带着防备警惕，每每扫过眼前人，都带着恨意。
许暮璃看着离死亡只差一步的赵母，心猛地一缩。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沐南予绷着脸，紧紧盯着赵母的动作，只要慢一秒，他都会抓不住她。
病房中的陈医生和一个护士缓缓退到门边。
“老太太现在情绪稍微好点了，你们赶紧劝劝吧。”陈医生压低了声音道。
没等沐南予有动作，许暮璃自己推着轮子进了病房，沐南予一惊，连忙拉住把手。
“许暮璃。”他蹙眉唤了一声。
他可承受不住许暮璃再受什么伤害了。
许暮璃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看着几米外的赵母，声音低哑：“妈，你先下来好不好，我是许暮璃啊，你的女儿。”
赵母呆滞的眼神在听到许暮璃的声音后，猛地一震，面目突然狰狞起来。
“你不是我女儿！”她声音比往常更要尖，“你，你这个野种……野种！你和赵建业都是没心肝的东西！”
许暮璃眼眸一怔，微张的唇瓣轻颤着。
赵母骂她是……野种！
沐南予听到赵母这样的辱骂也是愣了。
“妈……”许暮璃潸然泪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从小到大，她真的就没有从赵母那儿感受过一丁点儿孩子该得到的母爱。
沐南予站在一边，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岂料赵母将手中攥着的玻璃药瓶朝许暮璃砸去：“你们全都该死！”
第三十九章身陷迷雾
许暮璃只觉眼前光线一暗，一个身影挡在了身前。
“嘭”的一声响，沐南予低低地闷哼一声，紧接着就是玻璃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阿应！”
许暮璃抓住他的手臂，满眼焦急。
沐南予抿抿唇，忍着头部的钝痛低声道：“没事。”
他直起身，却将许暮璃半个身子都挡在身后，生怕赵母又扔出什么东西砸过来。
许暮璃被他握着的手不断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沐南予替她挡住了危险，还因为赵母的冷血。
她真的一点亲情都不念。
赵母突然疯疯癫癫地模样让所有人都手足无措。
可前一秒还狞着脸的赵母突然安静下来，眼泪从她红而有些浑浊的眼中留了出来。
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声音刺耳：“我的孩子啊……她才十八啊，才十八啊！”
赵母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许暮璃心底的颤动犹如天崩地裂，她呆滞地看着赵母，有种身陷迷雾的感觉。
若不是沐南予握着她的手，她真觉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了。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赵母一边哭一边呢喃了几句，身子猛地往后一倾。
“妈——！”
千钧一发之际，沐南予猛地抓住赵母的左手，可他半个身子都横在了窗外。
沐南予咬着牙忍着痛。
右肩隐隐有脱臼的感觉，但他还是死死抓着赵母。
“阿应！”许暮璃心骤然一紧。
好在陈医生反应快，急忙叫人拉住沐南予，将他的身子往回拖。
许暮璃心急如焚地看着被人几人挡住的沐南予。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掉下去了。
许暮璃脸色发白，那一瞬间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脑子有一瞬间闪过沐南予满身血的模样，刺的她悬着的心一阵慌乱。
赵母却用另一只手疯狂地抓挠沐南予：“放手！放开！”
挤在窗户旁的人互相配合着，抓住赵母的手臂将她往回拉着。
终于，在三个人的合力下，将还在挣扎的赵母拉了上来，一旁的护士赶忙给赵母注射了镇定剂，病房里才消停了下来。
许暮璃看着睡过去的赵母被推走，立刻扭过头查看沐南予的状况。
“阿应！”她将轮椅推到靠在墙边的沐南予面前，声音哽咽：“你没事吧？”
沐南予微微喘息着，抬眼看着许暮璃。
见她满眼泪水，脸上湿润一片，心疼不已。
他想抬起右手替她把眼泪擦掉，却只觉一阵疼痛，动弹不了。
而眼前许暮璃的脸也渐渐模糊起来。
他竭力控制呼吸：“没事，只是最近，可能抱不了你了。”
许暮璃一怔：“你说什么？”
沐南予有些苍白的嘴唇弯了弯，正准备起身，却觉天旋地转，身子猛地向前倒去，靠在了许暮璃的膝盖上。
许暮璃瞳眸骤缩：“阿应？阿应！”
覆在他头上的手有些湿粘，许暮璃惨白着脸，木然地将微颤的手翻过来，手心一片殷红。
“阿应，阿应……来人啊！救人啊！”
许暮璃撕声喊着，眼见沐南予的血从发间流到下颚，她喉咙一紧，竟再难以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