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小说 > 都市小说 > 陆初霓齐慎微博 > 第1章
裴容脸红了红,继而干咳一声,“那个……在下失礼了。”

“没,没事。”兰娘摆了摆手。

裴容尴尬的将被子团到一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床上下来,再甩甩袖子,拱手弯腰向兰娘行了个礼:“多谢!”

“不谢不谢!”

这礼太大了,兰娘觉得受不起,赶忙往后退了两步,又道:“公子休息,我先走了。”

兰娘出了门,先闻到各种香料混合的香气,再看到前院烟火气盛,伙计们进进出出,忽的想起这可是生意极其红火的天香楼。
她迈出门的脚步顿了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又回里屋了。

这边裴容见女人走后,先松了口气,又低头看自己衣服皱巴巴的,还有一股脂粉气,熏得他作呕。当下赶紧脱衣服,脱得只剩一条中裤时,那女人竟然去而复返。

四目对上,女人忙捂住眼,裴容傻了一下,赶忙躲到帷幔后面。

“对……对不起!”兰娘一向木讷,一紧张更是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你回来做什么?”裴容双手抱胸问。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这酒楼的东家?”

“是。”

“你们酒楼雇不雇人,我想找份活计。”

“我们酒楼不缺人。”

话说到这儿,按着兰娘以往的性子,不会强人所难的,只是……

“你昨晚喝醉了,闹得我现在还腰酸背痛。”她小声道。

裴容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你你……我我……”

兰娘抿了抿嘴,继而睁开眼,见裴容躲在帷幔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此时羞愤交加的样子。她一下恍然,他可能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你太沉了,我扶着你回来很吃力。”

裴容嘴角抽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兰娘低下头,抠着自己的衣角:“你说谢我,只口头说说吗?”

“挟恩图报?”

“什么意思?”

裴容翻了个白眼,翻过去后,他惊了一惊,他一向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怎么对这妇人这般不礼貌,实在不应该。

“咳咳,你能先出去一下,容我换一身衣服吗?”

兰娘忙点了点头,赶忙跑出去了。

这一等,等了好一会儿,兰娘眼看日头越升越高,她也越来越困。昨晚她趴着床沿儿,实在没有睡好。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裴容终于出来了。

他一身月牙色缕金银杏叶锦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整个人神清气爽,俨然还沐浴过。

他手持一柄画扇,先瞄了她一眼,而后在厅堂坐下。他屁股刚一沾座儿,几个穿一色青色褂子的小厮鱼贯而入。第一位送来一杯茶,裴容先漱了漱口,第二位小厮奉上痰盂。接着第三位又送上一杯参茶,裴容喝了,第四位送来帕子。第五位摆上茶点,第六位再倒了一杯清茶。

等这些小厮出去,兰娘暗暗吁了口气。心想是所有有钱人家公子都这样,还是只眼前这位。

实在比女子还娇气,还讲究,还事多。

只是里里外外都是小厮伺候着,这景象多少有些怪异。

莫不有什么特殊癖好?

在兰娘越想越偏的时候,裴容轻咳了一声。

“请问夫人如何称呼?”

“我叫兰娘。”

裴容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下,“我这天香楼用人标准很高,不过你别误会,这话非是贬低你之意,只是用人要有所长,你会什么?”

兰娘忙道:“我会做米糕。”

裴容淡淡一笑,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一笑表达的很清楚。

米糕这等粗鄙之物根本不会出现在天香楼的菜单里,所以她这技能没用。

兰娘想了一下:“我洗碗扫地,搬东西,只要是出力气的活儿,我都能干。”

裴容垂眸,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了一口。

“我们后厨有个规矩,女人不能进,所以洗碗这活儿也不行,至于搬东西,比起用一个女子,我更愿意出多一些钱用壮劳力。”

裴容又喝了一口茶,正要接着说,女人却先开口了。

“我夫君因为用禁香被抓起来了,需要一百两银子才能保出来,但我身上一文钱没有。家婆嫌我没用,将我赶了出来,我举目无亲,无处投奔……”

裴容眉头皱了一下,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他这酒楼又不是收容所,他是商人不是大善人。但他看向女人,见她红了眼,一副无助的样子。脑子里隐约想起昨晚一些片段,女人吃力的撑着他,一步一步往天香楼走。

她很瘦,骨头好像是软的,一点不硌人,他还有这样的印象。

“这一百两银子,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

兰娘愣了一下,明白裴容的意思后,赶忙摇头:“我不能白拿钱!”

“想什么好事呢,我的意思是可以预支你工钱,你先把你夫君保出来,而后你再在我这儿上工慢慢还钱。”

兰娘激动的起身,冲裴容行了个大礼,“谢谢东家!”

目送兰娘离开后,裴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正细细品着,猛然间想起一幕:他抱着兰娘的胳膊,一口一声娘……

容儿好怕黑。

容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娘别丢下容儿。

裴容一口茶水喝进去又喷了出来,他赶紧抱住头,不敢再去回想。

昨晚他出大丑了,那个女人都看到了……

现在辞退她还来得及吗?

可她拿走了一百两,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是他裴容不能做赔本买卖!

这边兰娘揣着一百两的银票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走过去推开屋门,刚迈进去一只脚,脑门挨了一下。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

“我说你两句,你倒有脾气了,摔门子就走?”

“我儿进了大牢,留下我一个瞎眼婆子,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早晚会丢下我走的!”

“可怜我儿,人说夫妻要同甘共苦,你不说想法子筹钱救他,反倒拍屁股走人了!”

兰娘揉着额头,瞎婆子是用拐棍打她的,这一下打的挺重。她静静听她骂,听她喊,直到她喊累了。

“我筹到钱了。”她道。

瞎婆子一下止住了哭嚎,眨巴眨巴眼睛,“一百两银子,你筹到了?”

“嗯。”

“哎哟,兰娘,不枉娘疼你,你果然有本事,那咱们赶快去保厚儿出来!”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瞎眼婆子高兴的念叨:“虽然这次不能参加秋闱,但咱再等三年就是,还得辛苦你多劳作,但苦日子总有头的,你……”

“我要和陈厚和离。”

“你……你说什么?

达成合作

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今儿天气晴好,却格外的冷,尤其风吹过来,骨头都要冻住。

兰娘冷得缩着身子,倒是一旁的瞎眼婆子,穿着她入冬做的大棉袄,看不出冷来。她小小叹了口气,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傻,自己辛苦卖米糕攒下了一点钱,买布料,买棉花,白天劳作一天,晚上点着煤油灯做袄子。熬了半个月,做了两件,一件给瞎眼婆子,一件给陈厚。

陈厚还嫌是棉布料,不是缎面的,说穿上丢人。

而她自己,天再冷,她都没舍得给自己做过一件棉袄。

大抵以前是太傻了,傻到都不知道冷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金安的冬天这么冷,可以冻死人的。

等了不多久,陈厚出来了。

他瑟缩着身子走过来,嗫嚅的喊了一声娘。

瞎眼婆子循声扑上去,抱住儿子,接着母子俩痛哭起来。等二人哭完了,兰娘拿出了请人拟好的和离书。

陈厚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兰娘,“你要与我和离?”

兰娘点头,“是。”

陈厚笑了一声,“你能嫁给我,乃是天大的福气,如今竟要与我和离?”


“是。”

陈厚想起金山上的事,心想这兰娘大抵已经被人祸害过了,身子脏了。这样想着,他心下嫌恶的很。

“行,你提出来的,可别后悔!”

兰娘还准备了笔墨,陈厚接过笔要签名画押。

“厚儿!”瞎眼婆子拦住儿子,“你们少年夫妻,一晃这些年了,不能说和离就和离,既然你出来了,便好好读书,等三年后再考。等你考中了,对兰娘好些,也不往她这些年辛苦。”

说着,瞎眼婆子又摸索着拉住兰娘的手,“娘知你受了委屈,但一家人,不能计较太多,往后你和厚儿好好过日子就是。”

“你应了的,我拿出这一百两,便让我们和离。”兰娘道。

瞎眼婆子嘴一歪,“我应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应!”

兰娘冷嗤了一声,道:“我这银子是借的,人家还催着我还呢,我想好了,咱们先把房子卖了,还一部分,而后咱们三人都去给人家干活儿,用工钱抵债,这样四年五年的也就还清了。

“什么卖房子,绝对不行!”瞎婆子嚷道。

“给人打工?我还要读书呢!”陈厚也嚷道。

兰娘不用再说什么,陈厚赶忙签了字按上手印。

“既然钱是你借的,你自己还吧!”说完,他赶紧扶着老娘走了。

兰娘长出一口气,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肩膀猛地一轻,心也不自觉飞扬起来,她很想笑,也确实笑了,开心的笑。

原来摆脱陈家母子后,她可以活得这般轻松自在。

天香楼后院,陆初霓看着送茶进来的兰娘,还愣了一愣。

“往后我在小侯爷这儿做活计。”兰娘笑道。

陆初霓从未见兰娘笑得这般明朗过,之前的担心也就放下了,“挺好。”

兰娘先给陆初霓送上茶,又将另一杯送到裴容面前。

裴容瞅了一眼,“你这茶用几沸的水冲泡的?”

“啊?”兰娘没听懂。

裴容沉了口气解释:“《茶经》有云: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这好的白毫银针需得三沸的水来冲泡,方能茶片舒展,口味饱满。”

“我用温水冲的。”兰娘道。

她以为好茶需用温水,不然就会把茶烫熟,影响口感。

“罢了,以后别碰我的好茶了。”

兰娘略尴尬,“是。”

陆初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开水温水也无甚差别吧?”

裴容将面前的一杯茶推开,“品茶不是喝水,你牛饮一口,自然品不出什么。”

陆初霓暗暗冲兰娘撇了一下嘴,这般事多的,以后可要辛苦她了。兰娘仍是笑笑,丝毫不影响好心情,端着托盘走了。

陆初霓心思转了一转,问道:“裴老板,我人来了,茶也喝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裴容又默了默,继而道:“先前陆老板与我谈的合作,不知……咳咳,还能不能谈?”

陆初霓笑,“自然能。”

“那咱们就谈一谈吧。”

“好。”

原来裴容要这一百匹云锦是为了和西越的商人换玉石,西越玉石矿藏丰富,但因常年战争,朝廷关闭了与其他国的商贸往来。

裴容在西越走动了一年,才走通了一条关系,可以互换货物来达成交易。西越人喜欢云锦,但他们本国织不出来,只能经特殊渠道从大荣购买,但价格十分高昂。所以他们愿意拿出上好的玉石来交换云锦,也只交换云锦。

陆初霓听到这儿,便知裴容这条人脉绝不简单。

云锦的生意和南红楼不能脱开,而南红楼眼下遇到的困境,陆初霓也如实给了裴容说了。要想拿到那批货,少不得得罪安宏,而往后定也麻烦不断。

“裴老板,情况便是这么个情况,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陆初霓道。

她无意糊弄裴容,还是要他自己权衡利弊的。

裴容看着陆初霓,有些困惑道:“七殿下这样的情况,你在北金当是孤立无援的,为何敢得罪安宏那样的狠人?”

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已几番遇到危险,仍没有退缩。

陆初霓想了想道:“很多时候,你觉得退一步便有其他的路可走,但殊不知你退一步,别人就会逼你一步,与其等到最后退无可退,不如在最开始就放手一搏。”

裴容想到这些日子,为了和安宏合作,他确实一退再退,而安宏却是得寸进尺。

“陆老板说的是。”裴容点头,随后又问:“可你不怕吗?”

“怕安宏吗?”陆初霓摇头,“他所倚仗的是安国公府的权势,可在我看来,这同样也是他的软肋。”

裴容思量着这话,恍然一悟,“在下竟还没陆老板眼界宽,实在惭愧。”

陆初霓干笑,真说不上眼界宽,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二人商量了一番,合作也就达成了。

陆初霓去景川苑看齐慎,刚进门,见乞丐着急慌忙的正往门口走。见到她,便催着她赶紧拿钱。

“怎么了?”

“今儿中午几个教武堂的学生过来,不由分说的把老七带走了,我只好跟在后面,眼瞅着他被弄进了赌坊。这不一会儿工夫,已经输了一万两了,言说他拿不出钱,便要砍他的手脚!